记得小时候,过年的味道很香!很甜!也很浓!
小年当天,老少总动员。爷爷是大力士,把家里能扛得动的家具逐个搬到门前的泥巴坪里,用桶从井里打出微微冒气的水认真冲洗;奶奶天没亮就钻进了厨房,腰上系着花围裙,头上横搭一条长脸帕再盖一顶半旧的草帽,厨房东西多杂乱全都要被一一移位清洗个遍。高高举起的高粱扫帚在天花板和四面墙上游走,见我一脸问号奶奶往往嘴角上扬喃喃道“灶神爷今夜要去玉皇大帝那打报告,我可不能让他们说我不麻溜儿,来年也好保我们一家喜乐平安哩!” 没过一会儿奶奶身上就挂满了蜘蛛丝和柴火灰,活像从盘丝洞逃出来的。到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泥砖屋内每个房间都是一尘不染,包括屋顶的青灰瓦片都熠熠生辉,奶奶用夏季余下的小半瓶花露水洒遍每个角落,在阳光下,满屋场都很香!
每月逢农历三、八赶集,大年二十八当然是年关最近,方圆好几里的乡亲们像被磁铁吸过来似的,紧紧地挤在不大的圩场,谁都不愿离得远一些,生怕说话听不见。天蒙蒙亮我和哥哥早早起了床,不等用早饭就跟在爷爷身后赶上小八里路见世面去了……火红的对联一字排开,那是被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用大毛笔写在红纸上的来年祝福和期盼;火红的盘炮(盘状爆竹)被老板娘子从大到小高高垒起,寓意步步高升;火红的新款童装大棉袄挂在最醒目的位置,锁住了一切过往女孩的目光;火红的米片片儿被油炸得拳头大,抹了抹口水心想吃起来一定嘎嘣脆!总之,过年了,一切都是喜庆的火红!爷爷的背篓越来越沉,手上的蛇皮袋越来越鼓,还要时不时喝责哥哥和我两句:“眼珠子看路,跟紧哒,丢了找不回哈!”没关系,丢不了。我知道背篓里一定有奶奶吩咐过的:“冰糖半斤,砂糖2斤,糖粒子各1斤”。因为,小时候的糖都很甜!
年夜和初一最热闹!爸爸妈妈都回了家,我和哥哥洗了个热水澡迫不及待试了下新衣服舍不得脱下来,听着大人们在厨房奏响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闻着各种馋人的香气,我和哥哥抢着去灶口烧柴生火,眼巴巴地瞅着大铁锅翻滚不同的美味:苏肉、大草鱼、鸡蛋、米片儿、花生米……铝锅还炖着一只刚退了毛的老母鸡,四只小鼻孔被浓浓的年的味道塞得满满当当。初一开财门,一家人比赛谁起得早,除了拿红包,散落在地没被炸开的小爆竹子儿更是心头所爱。哥哥捡得多几个绑在一块儿,用火柴点燃去炸水塘,炸稀泥,炸树洞,炸奶奶的旧雨鞋……我把口袋最多的新衣服穿戴整齐,跟着大部队挨家挨户在拜年,爆竹没放完第一个冲上桌前,不等主人客气瞄准了新鲜好吃的零食精准下手,中途还会飞回家卸一次货妥妥藏好,心中早已像只小松鼠般窃喜,无以言表的满足已经泛滥……
幸福的生命总是相似的。嫁到衡阳已有八年,膝下一儿一女,我和爱人用我们小时候的浓浓年味细细地滋养和小心地呵护着他们姐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