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当街头巷尾的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阵熏制腊肉腊肠的醉人香味时,我知道,年近了。
过年,无论在什么地方过年,总是喜庆而又热闹的。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年味自然也就各异。一个长年在外漂泊的人,一年到头,若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与家人团聚,吃一顿带着家乡味道的饭菜,心里总归是带着些许缺憾的。就好比我自己,没在家乡过的第一个年,爸爸说:“你没在家,大门口的对联都不知道该选哪副好呢”;没在家乡过的第二个年,妈妈说:“你没在家,厨房里少了一个准备年夜饭的好帮手”;没在家乡过的第三个年,弟弟妹妹问:“姐,今年会回来过年了吧,我馋你包的饺子了”。带着家人的期许,终于,在2021年的春节前夕,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上,决定留下来好好感受下久违的家乡年味。
家乡的年味,是邻里乡亲互帮互助做的米花。米花算是家乡过年必吃的特色美食之一,因它形如满月又是红色,象征着“吉祥喜庆”;米花的“花”亦与“发”谐音,又意味着“圆满发达”。所以每年除夕,家家户户都会炸制米花,喜迎新春,寄托美好祝福。而这道年味的准备工作应该算是所有年货中准备最早的。秋天,把糯米谷子收进仓后,就可以酝酿着在某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准备做米花了。糯米淘洗干净浸泡发胀后,取出一半沥干水分拌入米花红(一种可食用的红色粉末)使其上色,然后和另一半未上色的糯米用隔板隔开一并放入蒸笼内蒸熟。蒸好的糯米饭分上红下白两层摊在直径约20厘米的圆竹篾箍内,用手按压使其粘合地平整均匀。最后将做好的米花放到太阳底下晒干,等到年三十那天,一个一个滑入油锅中,待到米花上“滋滋”的冒油声消失,米花浮起,红艳艳、香喷喷、酥脆脆的米花就算制作完成了。
小时候,我们小孩最喜欢守在锅边看家里的大人炸米花了,这炸出来的第一对米花首先要敬供给神龛上的先人们,祈祷祖先们在享用了热乎的米花后就会保佑他的子孙后代们健康平安发大财。之后炸出来的圆整的米花还是轮不到我们,因为要留着过年作为回礼送给前来拜年的客人,祝愿客人在新的一年里红红火火、吉祥如意。只有因火候或技术没到位炸开裂的米花,才是我们的“盘中餐”,但这并不影响我们锅边等热米花吃的那份积极性,看着锅里膨胀开来的米花,嘴馋的我们总是大声惊呼:“发了!发了”!这两句无意之间吐露的吉利话总是能惹得一家人开怀大笑,满屋子的香甜年味便浓郁得如同烟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
家乡的年味,是妈妈亲力亲为亲手做的血粑(猪血丸子)。血粑和米花一样,也是家里人过年必做的一道美食。先用自家种的黄豆打一锅嫩豆腐,待杀年猪的那天接一盆还未来得及凝固的鲜猪血,再配上肥瘦适中的“五层楼”(五花肉),辅以生姜、食盐、辣椒粉、橘皮等佐料,捣碎过细搅拌均匀成糊状,然后手工搓成一个一个的圆球,最后放到加了桔柚皮和谷壳的柴火炕上慢慢烘烤定型。经过这样熏制出来的血粑豆腐腊香扑鼻,风味独特,成为春节待客宴上不可或缺的一道年味。
血粑的整个制作过程繁琐,多道步骤需多人合作,多日辛勤劳作方可完成。在我们这年轻一辈中能有这手艺的已是不多。很多在外工作的人想念家乡的年味时便直接从商场购买真空包装好的产品。但我们家里妈妈一直坚持纯手工制作,她说:“自己做的真材实料看得到,家里人吃得也放心,你们吃了我亲手做的血粑,才会记得这是妈妈的味道”。是啊!妈妈做的猪血丸子里,融入了团聚的喜悦和无私的母爱,这浓浓的年味岂是商场里那些看着精致吃起来却寡淡的食物所能比的。
年味,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分工合作包的“饺子”。我们一家人都爱吃饺子。我们不仅爱吃饺子,也很享受一家人聚在一起分工合作包饺子的时光。一般是妈妈负责调饺子馅,弟弟负责和面,妹妹负责擀饺子皮,我负责包,老爸最后负责把水烧开下饺子。妹妹今年高三了,学业紧张,看着她难得春节有几天的节假日休息,想着今年干脆就买现成的饺子皮包好了。可是妹妹却坚持要从面粉开始,不能因为她个人原因破了家庭集体活动的“规矩”,还说这样才能保证饺子的“原汁原味”,就当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相结合了。
我们被她说服了,行动起来,和面、揉面、醒面、擀面、一家人说说笑笑,一下子就包了两大盘。那一天,蒸饺、水饺、煎饺吃的很是过瘾。过年,讲究的不就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开开心心、其乐融融嘛!家的温暖港湾让我们卸下了工作的疲惫、学业的压力,充满电量的我们在来年都争取更上一层楼。是妹妹的坚持让过年变得更有仪式感,也让年味更加浓郁而幸福甜蜜。
年,多简单的一个字,却总是能牵起无数的人找到回家的路,不论多远。过年,是每个人关于味道的最美好的记忆,亦是家人刻在心底最深的印记。年味,吃下的是喜悦,品来的是亲情,缕缕饭香中飘动的是远行之人对家乡的无限眷念。